初冬的莫斯科,細雪紛飛,從賓館到集散市場的車路巔簸不平,祁顯斌尋找異鄉夢的遐想早被磨滅迨盡,生活就只剩下為口奔馳的庸庸碌碌。他述說個多月前的一個凌晨四點鐘,夢中被連串爆門聲驚醒,數十人持槍闖入他住的賓館;那不是賊人,而是他們最害怕的莫斯科警察。「不論男女老幼,他們見人就打,把我們推到地上」,混亂過後,警察就開始真正目的,檢查各人護照和住址證明,有的沒的說你犯法,再敲榨勒索。「我們都叫他們做狗,就連俄羅斯人也這樣叫他們,」祁說:「在莫斯科,所有中國人都不喜歡這個國家。」

 


現在二十三歲的祁顯斌,打扮時髦,有領毛的保暖羽絨,裡面配搭格仔襯衣,再加一條窄腳牛仔褲。來自黑龍江的他,從十八歲起,五年來斷斷續續到莫斯科做生意,但每天只往返賓館和市場,紅場、克里姆林宮等市中心的觀光點,通通都來未去過。黑頭髮、黃皮膚的祁,看來還是和莫斯科格格不入。


呆在中國東北安守本份,不可能賺大錢,祁顯斌的父母早看通了,十多年前就到俄羅斯闖蕩,每次捱一年半載,風光時賺到十多萬元衣錦還鄉。祁顯斌滿十八歲,就跟父親走過,從家鄉坐火車到哈爾濱,再轉車往俄羅斯,總共花了五天四夜。現在,他獨個在莫斯科做買賣,父母在俄羅斯另一城市,長期分隔兩地,只靠電話聯絡,他不諱言有時會想念爸媽。

祁顯斌做生意的「中國市場」,位處莫斯科的邊郊,來自中國、越南等商人,以月租四萬至三十萬港元租舖,出售「Made in China」的衣物或家居擺設,有批發、有零售;但這裡並非旅遊熱點,只有當地人才懂得去。隨著外勞湧入,俄羅斯近年掀起一股民族主義的情緒,部分人甚至打正旗號示威遊行,希望保住飯碗。俄羅斯政府面對愈來愈多的中國人,也一直抗拒興建唐人街;以這個「中國市場」為例,每十米就有保安站崗,見到有人拍照就會阻止甚至沒收相機,極力防止這裡變成遊客景點。

年紀尚輕的祁顯斌,已看盡俄羅斯的經濟盛衰。每次由大陸入十多萬元貨到莫斯科賣,以往一轉手淨賺十多萬元,到今次的一批褲,成本十四元一條,現正以十二元蝕賣,也乏人問津。人在異鄉,每天五點出門,過著刻板生活,祁說:「賣完這批就走」;但他也補充,他每次臨走都這樣說,但回到家鄉,卻又是心有不甘,想「搏多鋪」,又再踏入俄羅斯國土。

在莫斯科經商的中國人,都集居在幾幢賓館。祁顯斌說他租住的「時尚賓館」已是較好的一個,有些同胞只能住在貨櫃改建的單位。祁現在每月花二千多元租住床位,與另外一對兄弟、一對夫婦同住,大家原本互不相識,五個人擠在一百多平方呎的小房間裡面,那對夫婦想留點私人空間,唯一可做的只是在床邊加塊布簾遮擋一下。每晚六點鐘收舖,祁顯斌就和其他二十多個鄰居,在每層一個的大廚房裡煮食。吃飽也沒有甚麼娛樂,看一會電視就上床休息,準備明天五點開工。




但並非每夜都如此寧靜。有時警察找上門,叫所有人拿出護照,然後為各人安上住址證明出錯等莫須有罪名,如果不想上警署,就要乖乖奉上數百元。俄羅斯近年治安不好,祁顯斌曾有朋友在地鐵裡無故被滋事青年毆打,但其他人都袖手旁觀,但報警也無補於事。祁說:「這裡所有人都叫警察做狗,因為他們經常敲榨勒索,甚至以武力對待市民。」

祁顯斌又慨嘆生意愈來愈難做,很多客人都走數,在俄羅斯的中國人也不團結,只顧自己,他苦笑一聲,無奈地說:「你問這裡的中國人,全都不喜歡這裡,都想離開,但身不由己,為賺錢,沒有辦法。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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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邊廂,中國文化在俄羅斯也漸漸興起,部分俄羅斯人希望往中國發展,也積極進修中國語文。位於莫斯科市中心的「俄羅斯國立人民大學附屬孔子學院」,每晚八點至十點,都有中國語文、功夫、書法、茶道等課程,能夠在這裡找到教書職業的五名中國老師,生活總算較穩定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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