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攝影隨筆]我們與「死亡直播」的距離
一直以來,香港的傳媒不會直接刊出或播放屍體的照片與影片,就算不是法律規限,也是一種道德上的禁忌,基本要模糊化打個碼,是尊重死者的社會共識。但在反送中示威風暴的這幾個月,所謂常識已經不再通行,亦已不再是那個香港。
這不是說「人們已經不再尊重死者」,而是當我們回想這幾個月的生活,晚晚在電視、電腦、電話前,跟著前線攝影師在槍林彈雨、磚頭棍棒之中穿梭,畫面越來越暴力,連拿著鏡頭的記者自身都會受到襲擊,鏡頭變得搖搖晃晃,直到昨天警察在鏡頭前近距離對著示威者胸口開一槍,我們很清楚感受到,在屏幕裏看著一個人當場死亡的瞬間,沒有「處理過」的死亡畫面,很快很快就會出現。
而我們非但不會譴責直播這種場面的前線攝影師,相反我們或許更感激他們願意走進「戰區」拍攝,即使那確實是活生生的人死去,但這個畫面背後的意義,不再是過去所謂「收視」的考量,卻是一種憂戚與共的連繫,一種忿怒情緒的引線,我們不希望有人會在鏡頭前死去,卻同時間預備著終將面對此一影像。我們觀看的不是他人的死亡,而是內在對於社會的投射。
圖片來源:wiki
在 2010 年的「馬尼拉人質事件」,或許是香港人面對「死亡直播」最深刻的體驗之一,當時菲律賓傳媒派出記者進行電視直播,不理會警方要求停止錄影,令兇徒門多薩在旅遊巴看到弟弟被捕的片段,情緒變得激動,最後整個事件走上最惡劣的悲劇,而香港人更在這一夜變得不同了。
死亡直播與我們的距離 —
印尼語傳媒《SUARA》女記者 Veby Mega Indah 於 9 月 29 日,在灣仔天橋上直播示威現場,被數米外的警員以橡膠子彈射中,即時倒地(影片約 31:30 開始可看到警員舉槍):
昨天在油麻地,亦有警員突然無故向採訪中的記者連開 4 槍,記者只能大叫「唔好」逃命:
死亡不是我們想要的終局,但比起避免死亡,似乎有更多更高的意志與信念自始讓人堅持追求,最後透過攝影師的鏡頭傳遞出來。這是香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