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聯社照片

已故著名畫家羅斯科 (Mark Rothko) 的畫作《Untitled (Yellow and Blue)》，早前於拍賣會上以 4,650 萬美金 (約港幣3.6億) 成交，雖然沒破甚麼紀錄，但天價金額加上畫作看起來十分單調，依然引起網上一片嘩然，而引發起的迴響，不外乎都是「我不懂藝術啦」「有錢人炒作啦」「洗黑錢手段啦」之類，主流媒體亦是集中報導金額，似乎金額就是當代藝術的存在意義。

在回答「一幅畫憑甚麼值 XXX 元」之前，如果你堅持藝術就是國王的新衣、是小圈子騙局的話，就不要浪費時間讀下去。

這是我在日本一個小型文化會館拍攝的照片，正在展出該社區居民的作品如書法、攝影和繪畫，水準頗高，而上圖是一幅櫻花繪畫。從照片來看其實很普通，論細緻程度跟攝影無法相題並論，但它讓我看了十分鐘。畫上一筆筆的塗畫，筆觸的取捨與輕重，繪畫本身的層次與質感，才是一般照片、JPG 所無法比擬，而這一切都來自於畫家本身值得欣賞的才藝。(感謝讀者補充)

當「黃與藍」這幅作品壓成為新聞網站的 JPG 時候，繪畫本身獨有的魅力就已經失去了一大部份，這是第一點。

(不打開鏡頭蓋來拍的作品)

但要討論一幅作品本身的內在價值，還是需要一點點背景。用最顯淺的方法來解釋，就是如果給你一個挑戰「請拍出世上從來沒有人拍過的照片」時，你會遞交一幅怎樣的作品？不論是屎尿屁、屍體、怪病、外星人、洪荒極地都可以，你會拍甚麼呢？

很多我們看起來怪異、莫名奇妙的作品，不論是繪畫又或藝術攝影，都是從這個背景走出來的，因為創新本來就是極為艱難。曾有攝影師直言︰世上沒有照片未被拍過。當我們仍然不斷重覆那些拍到爛的題材和技巧，很多藝術家就為了發掘人類未見過、未想過、未聽過的東西而努力。有些人成功，有些人失敗，當我們沾沾自喜，自以為很有創意時，也不過是走在先人早為我們鋪好的路上前進。

(Foam Talent 2014 當代攝影藝術)

單單創新就是藝術嗎？

當然不是，很多實驗式作品 (例如不打開鏡頭蓋來拍照) 是創新，卻缺乏更前衛的形式、內容或思考。如果要你一句總結這個世界的現象，而且是沒有人講過，又帶有前瞻性，那是怎樣的一句話？優秀的藝術作品，就是可以踏足於以前發展出來的基礎，提出新鮮的角度，讓人們對世界有豁然開朗的理解。

換言之，如果你沒有那些基礎，要去理解一個「怪人」所做的「怪事」，其實很困難。看 Wiki 對畫家的介紹︰「馬克·羅斯科……是表現主義(Ten)十的創始成員……儘管他本人排斥被打上流派分類的標籤，但他的作品和畫風依然被認為是抽象表現主義的典範之作。」單單這一句，已經有「表現主義」等一般人無法理解的術語，在這個背景下，又怎能明白畫作本身為繪畫藝術帶來甚麼？

這讓人想起，現在很多人拿個手機，就說「婚攝為甚麼收得那麼貴？只不過影幾張相，我都有 iPhone 啦，還有 VSCO 和 Snapseed，他拍到我都拍到。」這是因為他們不理解攝影師背後的付出，又或為了拍出更獨特的作品，而如何絞盡腦汁，如何不斷實驗和嘗試，更遑論理解攝影的美感與藝術。

(Cindy Sherman 的 Untitled #96 (1981))

那麼說來說去，到底「黃與藍」憑甚麼值 4,650 萬美金？

這是沒有答案的。因為藝術創作不是為了某個金額、某個工時、或某個供求需要而創造出來，也沒有一個完整的商品市場可以做競爭和調整，它的價值可說是任意的，人們出多少錢，就是多少錢。(所以才有洗黑錢、炒作、炫富的批評)

但我們可以換個角度，如果問「為甚麼婚攝 A 收 300 美金一天，而婚攝 B 就收 1200 美金一天？」你又會怎樣答？很可能 A 和 B 都是優秀的攝影師，同樣努力工作，也受客人欣賞，但定價這回事，本來就跟人生的際遇和處境緊密相連。世上很多優秀藝術無人問津，也有藝術作品一夜成名，連帶創作者本身其他作品都變成天價。

然而我認為最重要的，不是它們值幾多錢，而是當它在拍賣行以天價成交時，這則新聞有沒有讓我們學到更多東西、認識更多新事物，例如「表現主義」？抑或，繼續強化我們的固有信念，就是「我不懂藝術啦」，和只懂得用金錢衡量世上所有事物 (就像某些媒體)？

話說回來，如果你真的很想聽別人解讀「黃與藍」，可以看以下蘇富比的短片︰按此到其網站 (還有字幕功能)

不過一如網上很多評論所言，繪畫作品，還是親身去觀賞比較好，而且前題是你已經有一定基礎。

延伸閱讀︰

全球最昂貴的 10 張照片

為甚麼這些照片以天價成交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