單看這輯相片,看上去只是幾個伯伯在鄉間拍個人照,像是沒有什麼特別,先看多幾張……

仍然是覺得平平無奇?感覺好像有些不對?其實這些「伯伯」,全部都是女兒身!但她們卻不是變性人,而是在迫於無奈下選上了這條「男兒路」。幾百年來,在保守的阿爾巴尼亞北部農村,改換社會性別都被視為解決家庭缺乏男性勞動力的務實方法。但在社會開放及現代思想傳入後,這項傳統正續漸消失。美國攝影師Jill Peters就走訪當地山區,拍攝了上面這輯叫做《阿爾巴尼亞的守貞女》的作品

什麼是守貞女?紐約時報曾有一篇專題介紹,下面的相片和文字都是來自紐約時報在2008年時的報道

Albanian Custom Fades: Woman as Family Man

本身為守貞女的Pashe Keqi回憶起了往事,自她決意從女人變到男人至今,時光飛逝近六十年。那一刻,她剪掉了烏黑捲曲的長發,脫下心愛的裙子,套上父親肥大的長褲,扛起獵槍,她宣誓放棄結婚生子與性。今年78歲的她,在20歲那年,她發誓永世保持貞潔,擔起血仇中死去父親的責任,成為一家之主。

她的父親死於血仇爭鬥,後繼無子。按習俗規定,她在58年前發誓永世保持貞潔,亦即守貞女。之後,她就像男人一樣生活,作為一家之主,舉手投足盡顯男性威嚴——甚至肩負起為父復仇的重任。

她說換成今天,她一定不會同意。因為柏林牆倒塌後,網上交友、音樂電視的侵入,讓阿爾巴尼亞開始接觸性別平等的理念和現代思想。如今的阿爾巴尼亞女孩,再也不想扮男生了。和Pashe有同樣經歷的守貞女漸漸離世,只剩下Pashe和其他約40位老人。

「那時,做男人更好,因為過去女人和動物沒差別。」她的聲音沙啞似男聲,也像男人那樣雙腿叉開而坐,不時喝一口拉基燒酒:「現在女人和男人權利平等,女人甚至比男人權力還大。我覺得這年頭做女人一定很有趣。」

守貞女的傳統可在《卡農法典》中找到。該法典通過口傳,在阿國北部的部族中已存在五百多年。 《卡農法典》對女人的角色進行了嚴格限制:照看孩子和家庭。女人的價值是男人的一半,而處女的價值和男人一樣——與十二頭牛等價。

在飽受戰爭與死亡之苦的農業地區,這宣誓傳統的產生有其必然性。如果一家之主死後無子嗣,家裡的未婚女子就會感覺孤立無援。女人發誓保持貞潔後,就能像男人一樣扮演家長的角色,擁有自己的財產,背槍,行動自由。

儘管大多數人會保留女性名字,但她們的穿著打扮男性化,一輩子與男人為伴。無人嘲笑她們之餘,公眾是報以接受態度,有時近乎諂媚。對於一些女性而言,這使她們擁有自主權或免受包辦婚姻的痛苦。

「通過宣誓永遠保持貞潔,女人褪去性別的束縛。這給她們在男性統治的隔閡社會中參與公共生活的機會。」Linda Gusia是科索沃普里什蒂納大學的性別研究學教授,「這些女人可以在男人統治的世界中活下去。」

社會學家認為,守貞女與同性戀不同。在阿爾巴尼亞農村,同性戀長久以來都是社會禁忌。女人也不能進行變性手術。

在Pashe 20歲那年,父親被殺害了,所以她要變成一家之主。她的四個兄弟因反對共產黨政府,結果被投進大牢,其後命運不詳。她說,除了「變成」男人,她沒有其他選擇。只有這樣才能養活她的母親,四個嫂子和五個侄子侄女。

在她並不起眼的家裡,她掌管著她的大家庭。她叫喊著發號施令,侄女就來給她倒白蘭地酒。她認為像男人一樣生活,給予她別的女人不曾擁有的自由。她在建築工地幹活,和男人一起在清真寺做禮拜。她的侄子侄女錶示,直至今日沒有「叔叔」的同意,他們也不敢結婚。

步走出村外,她很享受被大家當作男人對待的感覺:「作為男人,我完全自由,沒人知道我是女兒身。」她說,「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,沒人敢罵我。他們要是敢罵我,我就揍他們。我只跟男人呆在一起,沒法和女人交流。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!」

最近她接受了一個手術,同病房的另一個女人不敢跟她共處一室。因為那位女士認定她是男人。

她補充,作為一家之主還有另一責任——報殺父之仇。她回憶說,殺父兇手在80歲時刑滿釋放,5年之後,蓋切15歲的侄子將仇人一槍打死。而仇家隨即又將她侄子殺死。蓋切說:「我時常夢見替父報仇,當然我也很後悔啊,我侄子就這麼死了。但是你要是殺我,我必然也要殺了你。」

在阿爾巴尼亞這個穆斯林占大多數的西巴爾幹國家,穆斯林和基督教信徒都遵守《卡農法典》。阿爾巴尼亞文化史專家們指,阿國人還在遵守著其他國家早就棄置的中世紀傳統,這是受阿國早期的封閉所影響。但專家強調說阿爾巴尼亞女性的傳統角色正在發生轉變。

「今天,阿爾巴尼亞的女人掌控著財政大權、感情和內務,給大家分配任務。」Ilir Yzeiri是位阿爾巴尼亞民俗作家,「如今在這個國家,女人的影響無所不在。」

也有守貞老人不情願看到改變。54歲的Diana Rakipi在阿爾巴尼亞西部的海濱城市杜拉斯當保安。她當初宣誓是為了照料9個姐妹。她比很懷念共產黨執政時期,當年她曾是高級將領,負責訓練女兵。現在讓她很遺憾的是,女人找不隨自己的位置。

「這年頭,女人們半裸著就去舞廳了」她自己戴著貝雷帽說,「我這輩子一直被人當做男人,別人一直很尊重我。我可不會什麼打掃房間啊,熨衣服啊或者做飯之類的事。那都是女人做的活。」

但即使是在地拉那北部僅30英里的偏遠山區克魯耶,據當地居民講,《卡農法典》對性別角色劃分的影響也在慢慢消失。他們認為,家庭傳統逐漸淡化,人們不再以家族為單位群居生活,女性的社會地位隨之轉變。

「現在女人和男人沒什麼差別了」扎查菲奇里88歲的姑姑是村里最後一個守貞女,「我們對她們非常尊重,她們犧牲太多,所以我們認為她們和男人是一樣的。只是如今大家不會再以家裡沒有男人而感到恥辱了。」

然而,在她位於巴格納什村的獨間石屋裡,你很容易認出誰是一家之主。她的家族自古以來就住在這個村裡。最近某天,大家族的各成員圍繞在「叔叔」左右。她戴著阿爾巴尼亞男子的傳統小白帽。只有腳上那雙粉色拖鞋顯示出僅存的女性特點。

她在20歲後宣誓做男人。她說,她總背著槍,婚禮時和男人坐一起。她回憶說與女人講話時,女人們會面露羞澀。

她還說,做守貞女是必需的犧牲。「有時我會感到孤獨,我的姐妹都去世了,我獨自一人生活……可我從未想要結婚。我家裡有人曾想讓我換個打扮,穿裙子啊,但是他們看到我已經是一個男人了,就不管我了。」

她說,她死時依舊會是處女之身。她開玩笑說,若結婚,自己一定會成為傳統的阿爾巴尼亞女人。「我覺得,你可以說我是半男半女。我喜歡作為男人的生活。我毫不後悔。」

Via: 紐約時報Featureshoo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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