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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日本311地震七周年剛過去,香港資深攝影師黃勤帶,推出了《fukushima》攝影冊,冊中是108張寶麗來即影即有照片,紀錄核災過後的福島地區。

有別於黃氏為人熟悉幾部作品:紀錄1989年北京民運的《1989廣場的日子》、見證港澳殖民地時代的《皇后旅館》、密宗與藏傳佛教的《Vajrayāna》,他一貫採用傳統的黑白紀實風格,這次是他首次出版的個人彩色印刷品。

黃勤帶說,由於核災帶來的污染和影響並非肉眼可見,於是他便改用新的方式,去紀錄震災過後的福島那種「不可視的悲愴」,他表示:「雖然福島在311海嘯中的摧毀性,不如東北海岸其他地區,然而看不到的影響卻十分嚴重。你看到現場的樹木和山水跟從前是一樣的,但你知道,那裏已經受到核幅射污染。」

攝影: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,撰文:徐尉晉/香港01


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基因驅使到災區拍攝

311地震發生時,黃勤帶與妻子剛好在日本秋田縣居住,當時他的妻子在當地大學任教。由於兩人本身也從事新聞行業,加上,從他們家開車往災區只需數個小時。黃解釋,在「基因」驅使下,兩人便自然決定前往災區作紀錄,他們首先東北海岸拍攝。

「大概是事故發生了一個月左右,」黃憶述:「那時東北沿岸的情況仍是很混亂,主要的道路已經開了出來作救援用途。但你會看到,從沿岸到內陸的5公里左右的催毀性也很大,地上充滿廢鐵和廢物,開車入去得十分小心。」

起初,來到仙台和東北地區,連住宿也成問題。黃勤帶說,由於許多災民、技術人員、專家和義工也住在當地酒店,要尋找住宿並不容易。有一次,他們尋遍整個仙台也找不到旅館居住,只好夤夜折返秋田縣的家。

兩人在不同的季節來到災區拍攝,進行持續了約一年的紀錄,「我們一有時間便會安排去東北。通常早上6am、7am開車,中午差不多便會到達。但夏天以外的季節,一到下午3pm、4pm天便會黑,你便得離開。因此,每天只有幾個小時拍攝。」

大概一年後,政府開始解封一些受核事故影響的地區,兩人最終來到了旅程的最後一站--福島進行紀錄。今次攝影冊中的即影即有相片,亦是全在福島拍攝。


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
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櫻花盛開時進入福島

「那是櫻花盛放的春季。」黃勤帶回憶道。當時,政府認為核電廠30公里範圍內,仍有存在危險,而其他比較接近的城市,如南相馬市、相馬市,則在一年後陸續解封。當局已做了一些基本工作,例如將泥土剷起、平整主要路面、把幅射物清理等,鼓勵人們回去生活。

他們從仙台縣沿海南下,很快便來到福島的縣界。由於事前不知道會現場環境如何,「我們在車上準備了一些防護衣物,包括水鞋、雨褸、口罩和眼罩等,來到縣界時,我也有想過要不要穿上。」他說,但看到迎面而來的車輛裏,人人也穿著如常,車中更有一家大小一同出行,兩邊食肆已經重開,「如果你不說這裏發生過甚麼事,看起來像是個十分平常的景象。」於是他想,沒理由穿起上防護衣物,便拿起即影即有相機開始專注拍攝。

黃勤帶提到,較驚險的一次,由於人生路不熟,他曾在一個人工種植的樹林迷路:「那時天開始黑,有一點怯,我不斷看地圖,雖然政府已清理了民居生活圈的幅射,但樹林的幅射相對上較高,政府未及清理,也清理不了。」幸好,兩人最後也找到路出去林區。

進福島前會擔心安全嗎?有沒有被觀過不要進去?黃勤帶微笑回答:「年青人或者尚有家人擔心,我們這些幾十歲的人,哪裏還有人勸?」他接着說:「我們也不是盲目進去的。」每次前往福島,他們做足準備,留意當地的幅射水平和其他情況,「我亦不是要去一些很前線還在封鎖的邊界地區,我拍的照片也不是一些很新聞性的事件,反而是紀錄當地人的日常生活。」

「雖然書名叫做福島,但我不認為這是只屬於日本的事情。當你較宏觀去看,就會發現這是一件現代社會的『人的悲劇』。」


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
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褪色即影即有表達核災影響

來到福島之前,他開始覺得傳統黑白的方式,不足以去表達當地的情況,「我想,你看不到福島有甚麼災難性的事物,可能只不過畫面會有點荒蕪。」但肉眼看不見的變化,才是他想表達的東西,於是他決定改變器材,轉用Impossible生產的彩色寶麗來相紙來拍攝。

「這款相紙顏色看起來有點怪異,因為那時(2012年)寶麗來已經停產,有兩位外國人就把寶麗來的生產權購買下來,但由於技術轉移未成熟,顯影和顏色都不穩定,我覺得這種難以控制的效果,很適合用來拍攝福島。」黃勤帶形容,「像是一種隱喻,我覺得福島都核事故,也有這種難以控制的感覺。」

拍攝完成後,他把東北和福島拍攝的照片收好,就沒有理會了。直至年前,黃勤帶發現,這批寶麗來照片進一步褪化異變,照片比之前更模糊、顏色更怪異,於是便決定在影像消失之前,把照片數碼化,這亦成為今次推出攝影冊的契機。

他認為,照片進一步異化的效果,把相片的氣氛加強了,「這是我始料不及的。」黃勤帶稱:「透過這種異化,好像正好將看不到的感覺,具體地呈現出來。」他又指,自己在福島拍攝的照片,與當時現場的光線、空氣有直接的接觸。這種異化的顏色,正好用來表達自己對這個地區的觸感。


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福島老農夫如常種植

他與妻子兩人在不同的季節來到福島,嘗試紀錄不同的民間活動。他說,日本人有許多自己的習俗和儀式,人們對土地、種植和神明,維持着一種存在了幾百年的關係。他感概地說:「諷刺的是,現代人忽然將這一切都改變了。」

「福島很大,受核污染影響的地區很小。」黃勤帶歎息:「福島這個名字,在國際上已變成一個有含意的名字。」他指,福島本來農產品十分豐富,水蜜桃、稻米、米酒等產品,也是全國產量最高的地區之一。礙於口碑,許多沒有受到污染的產品,都在國內外不能出口,對當地農業打擊十分嚴重。

有一次,黃勤帶看到一個老農夫在田上一直耕種,「他們在插秧的時候,基本上已經知道收成不可以拿出來賣,但他們還是照做,並按照傳統舉行不同的儀式,對掌管植物的神明進行祭祀,讓你覺得有一種悲涼。」

黃勤帶又稱,「在海嘯發生的時候,福島可能沒有其他東北地區,人命損傷那麼大,但心理創傷卻會更加漫長。東北沿岸的重建和平整,現在已經慢慢進行,但幅射的污染和人的心理,就需要很長時間來復元。」


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「沒有事物是100%安全的」

黃勤帶認為,核電是現代社會發展的結果,但他同時也警告:「當官員對你說100%安全,這樣的話一說出口,你便要懷疑這個人,因為沒有事是絕對的。日本人做事已經很嚴謹,以日本人的紀律性、嚴僅性、科技,也可以因為自然的力量而出事,其他地方又怎能告訴我是絕對安全的?」

他頓一頓,又說:「除了神可告訴我絕對安全以外,沒有人可以告訴我,這樣說的人絕對是騙子來的。」黃勤帶又指,「雖然書名叫做福島,但我不認為這是只屬於日本的事情。當你較宏觀去看,就會發現這是一件現代社會的『人的悲劇』。」他稱,香港也有類似的隱憂,在香港50、70、100公里範圍也有核電設施。


©黃勤帶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每盒攝影冊獨一無二

今次攝影冊,黃勤帶請來了設計師Benny Au負責設計工作。黃在向Benny說明創作理念後,設計師決定用1:1原度的比例,印製108張寶麗來作品。照片用一個盒子裝住,盒上面由有人手製作的熨金紋理,每盒也獨一無二。設計師表示,紋理就如黃的照片一樣,嘗試表達一種「人力無法控制」的感覺。黃勤帶的《fukishima》將會在澳門展出,有興趣的讀者不妨留意。

 



攝影師黃勤帶。©司馬十一(照片由受訪者提供)

攝影師簡介

黃勤帶,1957年生於香港。黃勤帶在1977年入行當突發記者,拍攝逾40年。1982至86年間,在日本修讀攝影,曾出版《填海記》、《香港地》、《1989廣場的日子》、《Vajrayana》、《皇后旅館》等多本攝影集,現為自由攝影師。

《fukushima》黃勤帶攝影展

展覽日期:2018年4月8日至5月5日
時間:12pm 至 7pm (逢星期三休息)
開幕:2018年4月7日 4pm
地址:澳門卑第圍1號地下 At Light (政府總部即澳督府後的黃色建築物)
查詢:+853 6595 7203

文章授權轉載自《香港01》,原文刊於「01影像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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